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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他的太陽再次照亮了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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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雪息燒得厲害,不宜在室外吹冷風。陳跡脫下自己的大衣裹住他,半扶半抱地帶他上樓。

關雪息說完剛才那句之後,他們之間的氣氛便有些沈默。

陳跡沒有如他預想那般立刻卸下堅強的偽裝傷心訴苦,只把他摟緊了些,手臂攬著他的腰,隔幾層厚厚的衣服,那股力量仍箍得關雪息骨頭發酸。

才九點多鐘,方瑾茹不睡這麽早,正在客廳裏看電視呢,家門突然打開,一身寒氣的陳跡扶著個虛弱的關雪息進門了。

她驚訝起身:“怎麽了這是?剛才還好好的……”

“他感冒了。”陳跡低聲說,“媽,家裏還有退燒藥嗎?”

“哎,有!”方瑾茹去翻藥箱。

陳跡帶關雪息回自己房間休息,把人安頓到床上,幫他解衣服,量體溫,倒水,拿到藥後,餵給他吃,又去廚房熬姜湯。

關雪息全程很配合,但他自認為病得不厲害,弄這麽大陣仗,尤其方瑾茹在旁邊看著,叫他十分不好意思。

方瑾茹也察覺到他的不自在了,“戰術性”地打了兩個呵欠,說回房間睡覺,貼心地把門一關,留他們兩個獨處。

都已經這麽明顯了,沒出櫃勝似出櫃,但方瑾茹什麽也不問,不叫他們尷尬,這樣寬和縱容的性子跟何韻幾乎是兩個極端。

巧了,恰好關雪息的手機響了,來電顯示是何韻的名字,估計要問他什麽時候回家。

這會兒陳跡在廚房,關雪息接起來道:“我今晚不回去了,媽。”

何韻問:“你在哪兒?”

“陳跡家。”關雪息沒隱瞞。

之前他們的母子關系一度陷入冰點,但何韻把關靖平背地裏幹的那些齷齪事情告訴他,意味著她最終選擇站在他這邊,不與關靖平同流合汙。

但關雪息出門時走得太急,沒來得及跟她詳聊。

“這邊沒出什麽事,”關雪息輕聲說,“我也沒事,你放心。剛才又吃了片藥,估計睡一覺明天早上就好了,能正常上學。”

何韻應了聲,道:“剛才我給關靖平打電話,跟他談了一下。”

“他怎麽說?”

“他說本來沒想把事情鬧大,陳跡不過是一小孩,隨便嚇唬兩聲就解決了。但沒想到,陳跡竟然沒被嚇住……”

關雪息哽住了。

“小孩”“隨便嚇唬兩聲”“沒被嚇住”——關靖平竟然能講得這麽輕描淡寫。

他隨便動動手指頭,就能推動一座壓在“小孩”頭頂的大山。

他怎麽有臉說的?

“然後呢?”

“我跟他吵了一架,他被我勸住了,答應不會再為難陳跡和他媽媽。”

何韻也有些愧疚,但提到關靖平,她便展現出一種近乎幽默的刻薄:“我說就是因為他缺德事幹多了,他和小老婆才生不出孩子,損人不利己,都是報應啊。”

關雪息嗤了一聲。

何韻道:“他說,為難陳跡不是他的本意,他主要想跟你好好談談。”

關雪息力氣不足,但精神尚可,倚著床頭道:“他又想談什麽?如果是教我做人的話就不必了。我的建議是他先照鏡子,看看自己有沒有人樣。”

“對了,”關雪息又說,“媽,你告訴他,陳跡有辦法解決他後爸的事,我們不會受他威脅。”

何韻一楞:“怎麽解決的?”

關雪息沒解釋,他說:“關靖平想跟我談話也行,但他最好搞清楚,是他求我和解,不是我求他。”

何韻聽完怔然片刻,大概明白這邊是什麽情況了。

其實她的處境有些尷尬,現在勉強算是關雪息的隊友,但卻是一個“汙點隊友”,母子間冰釋了一部分前嫌,還有沒說開的話。

何韻嘆了口氣,不等開口,關雪息先聲問:“媽,關靖平怎麽想無所謂,但你現在……還堅持想讓我出國嗎?”

“不,”何韻的口吻略顯猶豫,“其實媽也想跟你好好談談,這五六年,我們過得不容易,但從來都沒有面對面地坐下來過,不賭氣不爭吵,講講自己的心裏話。”

關雪息眼眶一熱:“好,等我回家吧。”

何韻卻道:“你約個日子,叫上陳跡,我們見面聊聊。”

關雪息楞了下:“你要見陳跡?”

何韻的語氣有點不自然:“是啊,其實今天我想通了不少,還沒跟你說……哎,到時候再說吧,你還病著呢,今晚好好睡覺。”

將要掛電話,何韻突然後知後覺地問:“對了,陳跡的家長不在嗎?你在人家過夜?”

關雪息如實道:“他媽媽很好說話,早就看出我們在一起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句話給何韻女士造成了不小的打擊,掛斷時訕訕的,又啰嗦了一遍叫他好好睡覺。

關雪息放下手機,一擡頭,發現陳跡端著姜湯站在門口,不知旁聽多久了。

“你都聽到了?”

“嗯,大部分。”陳跡仍然有些沈默,像是壓在他頭頂的那座大山剛剛移開,陰影尚未消除,他的精神早在重壓下繃到極致,一時半會兒不得松懈。

關雪息就著他的手把姜湯喝了,沒抱怨難喝,喝完仰著臉看他,不言不語,去握他的手。

辛苦的人手上痕跡深,每次和陳跡牽手,關雪息都能感覺到。所以他喜歡摸,沿著陳跡掌心的紋路來回摩挲,仿佛能撫平什麽。

陳跡的手被他摸熱了,神色也終於有所松動,把湯碗推到一邊,俯下身來抱住了他。

一個沈重的擁抱。

關雪息被深深地壓進床褥裏,陳跡的嘴唇落在他頸側,但沒形成一個吻,只是貼著他,汲取溫度和力量一般緊貼著他,吸嗅他的味道。

片刻後,陳跡長長地呼出口氣:“關雪息……我有點累。”

“好好休息,”關雪息說,“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這麽累了。”

手握著手,身貼著身,好像沒多久,他們身上的溫度也統一了。

關雪息不知道是陳跡也發起燒來,還是自己退燒了,他忍不住又親了陳跡一口,除了這些親昵的小動作,已經沒有什麽言語能給出更有效的安慰。

陳跡任由他親,眼底莫名有一種風霜的味道。明明同樣是十七歲,但他早就已經擔起大人的責任了,要保護媽媽,保護關雪息,但沒人保護他。

關雪息揉了揉陳跡的臉,親他的下巴。

這種堅硬的部位親吻起來有別樣的感覺,仿佛一下子親到骨頭,再親近也沒有了。

關雪息說:“最近發生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事,其實我都有點後悔了,感覺自己腳不著地,要摔下去……但你把我接住了,陳跡。”

“無論是給我買手機,還是這次……”關雪息盯著他的眼睛說,“你讓我很安心,但我好像沒給你太多安全感。剛才你還說,不知道能幫我什麽,其實我才是不知道能幫你什麽。”

陳跡靜靜聽著:“你只要喜歡我就夠了。”

“不夠。”

關雪息說:“我也想保護你,讓你和我一樣,無論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有人接著。”

“……”

有他這一句,陳跡就覺得自己已經被保護到了。

他渾身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,起霧的眼睛望著關雪息。

忽然好像,頭頂的陰影終於散了,他的太陽再次照亮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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